对于CFO而言，2020年将是充满挑战的一年。

        杜克大学于2019年9月开展的一项情绪研究发现，在美国接受问卷调查的CFO中，超过一半（53%）的受访者预计美国经济将于2020年第三季度陷入衰退，67%的受访者认为衰退将于2020年晚些时候显现。

　　但是，如果市场预测更为乐观，受访者的观点也可能会随之发生改变。例如，富国银行重新调整了其预测，将2020年美国国内生产总值（GDP）从此前预估的1.7%调升至约2%（bit.ly/2QEm9G5）。这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其他预测（OECD；bit.ly/2OA29Si）是一致的。参见表1。

　　虽然仍落后于2020年全球GDP增长率3.36%这一预测值（bit.ly/2Oun2OO），但市场对于美国经济发展前景的悲观情绪在一定程度上有所减弱，而这可能会改变CFO的预测。更好的消息是，美债收益率曲线倒挂后恢复正常虽表明对经济衰退的恐惧没有完全消除，但可能暂时有所缓解。杜克大学表示，CFO应首要考虑的、极可能延续至2020年的问题包括：经济的不确定性（43%）、难以吸引或留住合格员工（44.2%）、政府政策（36.2%）以及产品与服务需求疲软（24.6%）。
　　数字背后的原因相当复杂，多重因素牵涉其中。政治、技术、合规复杂性、网络安全风险和人才罗致，将成为2020年CFO面临的关键问题。

　　2020年的美国大选加大了风险评估中的不确定性。中美贸易谈判的最终结果尚是未知数，且正在影响供应链决策。正如Tekni-Plex公司分公司CFO Carolyn Zhang所解释的那样，中美贸易摩擦正让Tekni-Plex这样的公司不得不权衡调整供应链与投入成本上升的风险。Tekni-Plex是一家私募股权投资的全球综合性包装产品制造商，业务分布于比利时、中国、哥斯达黎加、德国、印度、意大利、北爱尔兰和美国，共有3,500名员工。“当我们第一次听说贸易摩擦时，作为供应链运营业务负责人，我首先想到的是，‘好吧，我们需要将供应链从世界某些地区转移出去。’”Zhang说道，在公司的某些实体企业中，“铝是主要原材料之一，而增加关税将对我们的利润产生重大影响。”但是，缓解这一风险并非易事，对此，许多公司只能采取观望态度。Zhang说：“目前，我们对中国市场只能观望。我们花了数年时间在中国建立自己的业务，不可能在短期内将这些业务转移出去，这样做的成本太高了。”

　　从技术角度看，她认为还存在一个问题：公司可能缺乏调整供应链的灵活性。“你不能对像强生公司这样的客户说，我们正在将生产线从上海工厂转移至其他地方。强生这类企业是不会接受这种说辞的，因为取得产品认证需要花费数年时间。所以，这不是说转移就能转移的。”据她观察，这对中小型公司的影响更大：“一家收入在500亿美元的大公司有更大的运作空间，例如，他们可以利用在中国的本地实体来服务本地市场。但对于像我们这样的公司，这将涉及巨额投资，所以现在我们希望贸易摩擦不会继续升级……现在的局面很困难。”
　　Zhang说，目前Tekni-Plex采取的一个策略是加大公司对二级供应商的采购量。“在欧洲，我们一直有个二级供应商。更多从欧洲而不是亚洲采购产品是我们正在考虑的战略，但还是那句话，加大采购量需要时间。”
　　CFO、美国西东大学和罗格斯大学财务与会计兼职教授Mark Mishler进一步指出，在贸易障碍方面，单一供应商的公司将面临更大的风险。对于那些公司，Mishler说：“存在两种类型的供应链风险：一种是无法获得产品的风险，另一种是受关税影响的价格风险。”他指出，一般而言，单一供应商意味着提供批量折扣优惠，“这些企业的平均单位成本可能会比有着两家或三家供应商的企业低。 因此，企业面临抉择——是想要批量折扣优惠，还是承受供应链风险……CFO能做的就是提高供应链协同水平，这意味着不能只是降低交易价格、节省成本，还要将其视作一项降低风险的投资。企业与供应链的协同越高，风险就越低。”

技术冲击
　　机器人流程自动化（RPA）和人工智能（AI）等颠覆性数字技术，让CFO不得不重新考虑现有流程的效能，并围绕投资和人力资源进行艰难决策。2020年，大多数CFO将转而通过自动化技术来降低劳动力成本、精简财务职能、提高组织整体效率。毕马威会计师事务所（KPMG）近期所做的预测显示，企业在智能自动化（包括AI、机器学习和RPA）方面的支出，将从2019年的183亿美元增至2020年的274亿美元（bit.ly/2QSU5z3）。咨询公司Gartner称，到2020年，72%的财务总监将使用RPA处理大量的传统手工会计流程（gtnr.it/35kahgD）。
　　对Zhang来说，财务职能高度自动化的益处，主要包括提供更多洞见、有望减少错误并最终提高客户服务质量。Zhang说，数字化转型能够先从企业内部、然后通过供应链从外部实现上述益处，从而提高供应链协同水平，缩短从订货到交货时间。
　　2020年，Tekni-Plex更关注实时数据分析技术和RPA。Zhang指出：“对于财务部门而言，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报告上个月发生的事情，还需要预测未来会发生什么。预测分析技术让我们能够理解实时产生的数据。”
　　在数据输入方面（例如开票），RPA将能使Tekni-Plex更快地处理订单。“在未来5到10年内，我们可能会完全淘汰应付账款和应收账款等会计文员职能，一切都将自动化……未来我们考虑实施云端数字化，以及为此提供支持的社交媒体平台。”Zhang补充说道。
　　至于这对成本管理意味着什么，Mishler说，正逐步采用先进的财务自动化技术的公司可能短期内成本会增长，但长期是获益的。“最初，企业不得不花费更多的钱来培养员工，使之有能力适应先进的自动化技术，还可能需要从技术供应商那里购买软件包。”因此，从短期来看，成本将会上升，但从长期来看，这些公司的运营效率和竞争力都会得到很大提升。
　　在整个自动化过程中，CFO亲历亲为是很重要的。Mishler指出，“在许多行业中，IT部门是通过CFO汇报工作的，但是CFO需要成为自动化战略、卓越运营和风险管理工作的一部分。”他提醒说，CFO需要关注两个问题：“一是数据的质量，就像俗话所说，废料入，废品出。二是访问控制——谁可以操纵数据，谁不能。这真的非常重要，因为大多数人都想当然地认为他们的数据没有问题，而我发现，绝大多数情况下事实并非如此。”
　　Mishler说，在使用先进的分析技术时，CFO需要确保清理其历史数据或意识到历史数据有很大的局限性。“未来，CFO的职责是确保其所收集的数据具有相关性。IT部门……知道如何收集数据，但他们不一定能知道哪些数据是必要的，也不一定能了解这些数据会如何影响业务。”
　　在Zhang看来，任何先进的自动化技术要发挥作用，都离不开IT和财务部门的密切协作。他们需要紧密合作，相互理解对方的语言，支持各项举措。正因如此，她认为CFO的职能将在2020年继续演化。“CFO不再仅仅负责会计和财务工作，实际上也在管理信息系统。企业将越来越多地寻求精通技术的人才和高级财务主管，这类人士需要站在技术创新的前沿，来帮助企业向前发展。”

复杂性持续增加
　　另一个值得关注的领域，是不断演变的会计准则与合规要求，如何使财务报告变得越来越复杂。Mishler举例说，诸如美国会计准则汇编（ASC）326号主题《金融工具——信用损失》[Financial Instruments—Credit Losses，也称为现期预计信用损失（CECL）]之类的会计公告，将成为2020年CFO的重点关注领域，而且其影响范围不只限于财务服务领域。该会计指引影响了各行业的所有实体，并适用于各种金融资产，包括贸易应收账款。作为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的申报人，公众企业实体（public business entity）必须在2020年应用这一会计准则。
　　Mishler指出，应用该指引存在双重问题，首先，它需要做出大量的判断，其次，非金融公司并未给予足够的重视。“对于尚未开始应用ASC 326的CFO而言，满足披露要求所需的数据量和额外材料之多，会让他们大跌眼镜。”他解释说，CECL意味着公司可以从预期收款中进行扣减，而不是等到实际发生收款后进行扣减。“收款预期方面需要大量的判断。有应收帐款的制造业企业将要面对的情况是：其收款预期会随着对经济的未来预测而发生变化。因此，信用损失方面的复杂性正在迅速增加。”
       历史信用损失减值模型不会降低其复杂程度，Mishler还补充说，“当前所做出的预测并不是基于长期的趋势分析。在高度不确定的经济环境中，这些预测会急剧变化，并伴有风险。评估将极为复杂，而人们才刚刚着手。”
　　这会严重影响财务报告的可理解性。“只要企业披露他们当前所做的判断及所用方法，或者从一个期间到下个期间所用方法的变化，就没有问题……但这取决于用户对财务报告结论的理解。如此一来，非预期后果法则就要发挥作用了，最终情况将越来越复杂，以至于用户会完全无法理解。”Mishler说道。
　　对CFO而言，2020年达到CECL相关要求将意味着进行更加严谨的分析。Mishler说：“这意味着CFO要采取更多步骤，更深入地确定关系或相关性，同时，还需要更多内部文档来记录管理层做出的判断，以及他们做出这些判断的方式和原因。”
　　他警告说，合规负担的增加，会使CFO在履行其战略业务合作伙伴职能时面临更大的挑战，尤其是在中小型公众公司。“我都能想象到在我尝试解释某些会计概念时，CEO和董事会成员翻白眼的画面。换句话说，非财务人士的调整速度要快得多。”
　　最终，如果确保输入数据准确是CFO的责任所在，那么产生CECL的正确原因要归结为数据的可用性和准确性。Mishler说：“让人最担心的是，在我问‘你怎么知道这个数字是正确的’时，太多次我得到的答案是‘哦，它来自计算机’。这就是为何‘废料入，废品出’的情形如此令人不安，因为现在数据非常重要，但许多人在进行分析和决策时仍然没有考虑数据的质量。”

罗致人才
　　在复杂的环境中，2020年的特征之一就是罗致适当的人才来填补财务人员缺口。正如罗致恒富人力咨询公司高级董事总经理、经验丰富的CFO和董事会成员Judy Munro所解释的那样，财务市场竞争日益激烈，而随着婴儿潮一代逐步退出工作岗位，人才库正在萎缩。同时，先进的自动化技术取代了重复性工作，将当前人力需求转移到更高附加值的技能上。“团队仅仅拥有具备娴熟的会计技术技能（的成员）是不够的。如今，人们更关注基于前瞻性信息、通过数据分析进行趋势识别的财务规划和分析（FP&A）技能。”
　　Munro补充说，公司也更重视那些具有商业敏锐度的人，而过去这并非必要条件。“过去是‘必须来自这个行业’，现在是‘我们会教他们做生意。我们需要可迁移的技能和非常有商业头脑的人。’”
        在Munro看来，职业发展战略重大转变之一，就是让财务团队与实地运营团队一起工作，以直接了解业务情况。要想入这一行，财务专业人士现在必须非常精通技术，因为“当前和将来，财务人员所做的一切都将由技术驱动”。
　　对Zhang来说，人力资本因素可能是未来几个月最大的未知数。她说：“在这种环境下找到合适的人才可能是对我最大的挑战。无论在哪里，我都必须有创造性地吸引和留住合适的人才。我的策略是参与和提供指导，我的座右铭是信任并赋权他人，我给员工提供必要支持，让他们脱颖而出。”

不确定性是常态
　　上述复杂性意味着相当多的不确定性，而未来财务团队很可能会遇到。不确定性是会计专业人士的公敌，而2020年这一情况不会有很大缓解。许多CFO预测，2020年将是充满挑战的一年。由于美国是世界商品的主要消费国，除非中美两国达成贸易协定，否则依赖中国进口和贸易的CFO将面临不断升级的紧张情绪。同时，技术的进步也使得CFO不得不在自动化方面进行投资，这可能会带来长期收益，但也会造成短期成本增加。而从大背景看，当前总体经济信心还处于低迷状态。
　　CFO还将发现他们的日常工作正变得更为复杂，因为在财务报告的透明度和可比性方面，报告准则给出的判断空间可能会带来更多的问题，而不是答案。2020年，弥补财务人才缺口仍将是一个挑战。强烈建议进入劳动力市场或希望跳槽的会计师掌握技术技能，因为自动化技术时代——罗致人才的下一个前沿领域——已经到来。

Ramona Dzinkowski，加拿大经济学家和商业记者。联系方式：rndresearch@interhop.net。

郭莉 译，郭强 校